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洒满月色的山路的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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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人的记忆里始终都有最柔软的部分,也有最坚硬的地方,对我而言,它们始终都在一起,前者是漫山遍野的皎洁月色,后者就是那弯弯曲曲的山路。

洒满月色的山路的散文

我是山带大的孩子,山路刻录我一路成长的脚印。我的骨骼是石,我的肌肉是土,泪和血液是淌着的水流。

每次回到山里,仿佛都在走一条追溯往事的路程。

人的精神忽然失去支点的时候,往往会去寻找童年的印迹,那不谙世事的年华从大脑皮层深处崩发足以让我们获得舒展、宽慰的神奇力量。

我居住过的愚昧、落后、贫穷的山村,如今已是人心向望的风景区,原来人迹罕至的林场已是游人如织的森林公园。零星的屋舍在山脉腹地坍塌,那条月光照耀下的山路局部已拓展成如蟒缠峦的柏油路,残余的旧道则被荆棘覆盖着。我想起傅天琳先生写的《山路上》:让道旁的梧桐,为你/张开生命的伞/花香和鸟啼/重新装满童年的`记忆/而荆棘掩着的小道/偏偏生长着/不肯死去的/歪歪扭扭的文字/文字被刺抽出了血/变成路边的杜鹃/变成这些歪歪扭扭的文字的注释。

诗不是人类的发明,而是上天的赐予,我必须耐心地等,等西边的红霞回家,只有它不在时,上天才会赐来月色。我最早的诗句是山的植物们喂养出来的,笋、毛栗、红薯填着我饥饿的胃,然后等月光来,它穿过茫茫的雾,激活一个孩子向往美丽的内心。

这片山属于江南丘陵,仿佛是柔软的江南水土上私密之处,村庄藏在山峦之间的缝里,隐蔽而神秘,屋子、路都很老,被岁月磨砺得破烂不堪,但每天来的月光都很新鲜。夏日里,山民们聚在一起,借着温馨而清香的月色畅谈家事国事以及天下有趣的事,在浓浓的土话里,蝉和流水在旁边一直插话打诨。

唯有一条窄窄的山路是村庄的进出口,向外跟着山路的崎岖翻过三个山头是镇上,向内山路会把我们带回更深的去处。村庄里最让大伙兴奋是去公社看露天电影或采茶戏,山里人的晚饭大约在八点钟左右,原因很简单,男人们农忙下田农闲采石,都是体力活,所以他们的正餐是早饭,蓝边碗二碗,午餐时间是下午两点,体力消耗大,饭量也不小,晚上则是稀饭或杂粮。公社的通知下来,晚上有电影或戏的话,山民们要么提早扒拉扒拉打发肚皮,要么自带食物边看边吃。去公社要花上四十来分钟,路上时时传来豺狼的吼叫,那时山里有大量的蝮蛇,甚至有豹子野猪的踪迹,山里人大都拎着电筒结伴而行,遇上豺狼就用电筒齐刷刷照着它,兴致来了的,还会追打豺狼、蛇。邻村有打死山豹的记录,我们这个村庄最辉煌的战绩是打到过一只野猪,但其中一个山民为此受了重伤,现在到山里来就不用怕,豺狼、豹子、野猪在人类的革命行为下已经绝迹,蛇也不多见,最近我从新闻里得知当地政府特意放生了一批蝮蛇,遗憾的是那些兽们只能在记忆中勇敢地奔跑了。

我年龄小,跟不上大人们匆匆的脚步,常会拉上一段距离,但丝毫不害怕,因为月色扫去了我的恐惧。洒满月色的山路至今都弯延在我的怀念中,宁静的乳色光辉体贴而多情,山里人简洁、单纯的生活中,它是不可遗缺的,它在,我们就踏实,是大家最可靠的伴。

秋天的月色,像水一样清凉、透彻。

在这迷人的夜里,堂姐姐决意领着我前往最高的那个山顶,尽管没有路,我们还是气喘嘘嘘地爬了上去,群山被月色衬托得更加磅礴浩荡,山静得让人心慌。我们试图看到山外,其实除了山还是山,有一片茂盛的竹林让姐弟俩心生沉重,那掩藏着几座没有碑的坟茔,里面躺着的是我们的先人,他们活着的时候,在山路上来来回回地走,守着似乎和月色一样,却不知到底那里是边际的群山。高祖父是军人,卸甲归隐山里,而祖父在三年灾害时饿死在田头,家里穷得买不起棺材,遗体放在山岩上风吹雨淋三天三夜,最后用草席裹着埋在高祖父坟边。

山里下雨了,月光不知藏到哪儿去了?失去月色的山村,凄凄凉凉失去了依靠,到了下半夜,我的纱帐突然明晃晃的,似梦似醒地坐起,月正在窗格处瞪着呢。月色并没抛弃村庄,是它赶走了雨,又重新回到我们身边。我奔向村外,伫立在山路口,深深地呼吸着大好的月色,爽爽的,香香的。

人到中年,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景物,那些远远的往事从山路上急促地赶赴到眼前。

表伯在山包下喊我吃晚饭,他和大妈听说我会来,一大早就到林子里采野菜,而今野菜是上等的待客之物,景区里的馆子铺家家以正宗的野菜自居,现在想起来当年的猪真幸福,野菜曾经的用途是喂料,有时家里来了客人,为丰富桌上的菜肴,园子的菜给客人吃,苦涩的野菜对付自己的肠胃,重要节日里请来的客人才要杀鸡、买猪肉了。

我不需要杀鸡和猪肉,只要野菜,这是月色喂养出来的野菜,它有山的气息,月的清香。喏,表伯的那一嗓子还真是把我久等的月色喊出来了。

山坳盛满月色,溢出来的是一种静谧的情绪,沿着铺就月色的山路,绕进山的深处,那是我居住过的村庄,月色正洗去它曾经代表着的愚昧、落后和贫穷。

狗儿们摇尾欢吠,是迎我么?还是那朗朗的月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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